相见不如怀念。久别。

Boy Hood 37&38

37-38剧情铺展。

为四川祈福,在四川的都要平安啊。

不上升。

明天就完结了,今天的小愿望依旧是评论评论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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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推荐搭配BGM:像我这样的人—毛不易

声音开小一点当个背景音就好。


37-38

 

像我这样懦弱的人,凡事都要留几分,也会想为你奋不顾身。

 

邬童是在一个周末的早上,发现了他母亲已经过世的事情。

那是他难得一次在父亲的住所留宿,他和父亲刚因为他手臂受伤的事情,关系有了缓和,所以去他父亲的住所住两天。如果不是这样,他本来永远都不会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揭开事情的真相。

 

死亡证明和器官捐赠书被盖着醒目的红戳,生生刺痛了邬童的眼睛。

他不敢相信,前两天他还收到了来自身在美国的母亲的邮件,邮件里还嘱咐日子渐渐转凉了,让他多穿点衣服。学习不要太累了,注意休息……

邬童不敢相信,拿着纸的手都在抖。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克制自己的心跳和颤抖,打了个车直奔他爸爸的办公地点。

 

王秘书看到他如此煞气升腾有些害怕,但还是跟他说董事长在开会,让他等一会儿再进去。可邬童却仿佛没听到一样直接推开大门。

他的父亲看到邬童,立刻说了散会然后摘了耳机。却还没等他和邬童说话,就被邬童甩到桌子上的一打纸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到底还是失策了,纸包不住火的事,现在突然被孩子自己以这种方式发现了,他这个大公司的董事长也评估不出这到底是一种解脱还是另一种痛彻心扉的苦楚。

他无话可说,看着邬童血红的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说话啊!!!!”邬童双手锤子桌子上,不顾桌子上的各种尖锐物品把手咯的通红。他几乎是哑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喊出来的。他从没有这么恐慌过,他希望他的爸爸这一次能告诉他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是一个梦,可他的父亲却只是抬起头看着他,满脸歉意。

“邬童,很抱歉,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妈妈她……确实已经过世了。”年过不惑的人此刻声音也有了哽咽。他很想说他解脱了,因为一直瞒着邬童真相的滋味让他受尽折磨,他不敢回家陪儿子因为他怕他无法面对邬童的质问,所以他只能和自己的儿子分住两处,半年了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但真的解脱了么,看着眼前邬童猩红的眼眶,他也忍不住心疼。

“不可能。我……我前几天才收到她的邮件。”邬童在听到他父亲的回答之后眼神就涣散了,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为什么……明明……明明他妈妈……

“……自从你妈妈过世以后,你收到的所有邮件,都是我发给你的。邬童,对不起。”

既然他已经知晓,那么邬童父亲的打算便是都告诉他。但他的决绝让邬童心里崩溃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每天都辛苦的守在电脑前时时刷新邮件是为了什么。这段时间,他被蒙在鼓里的这段时间,他的妈妈到底在哪里……

“为什么……你对不起什么啊……我妈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去看她!!如果我没看见这个……你是不是要瞒我一辈子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装哑巴!!”

“邬童!我真不是有意想要隐瞒你的,而且事实也不是你想的……”邬童的父亲很无奈也很痛苦。却无法辩驳。当初决定不告诉邬童是他和他妻子一起决定的事情,说邬童还小,不能让他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一点一点的走向死亡,这太痛了。出于这点考虑,他们选择不告诉邬童,却没想到,生活里失去了母亲的邬童,也已经回不到当初快乐开朗的模样。

“你只会找一堆借口来堵我!……你根本就不管我妈的死活。”邬童脑子里一片混乱,说出来的话也没经过大脑。邬童的父亲纵然做好了万般被邬童记恨的准备,听到这一句也还是难免伤了心,但他不能怪邬童,舍不得怪自己的儿子,一点都舍不得。

“……”

 

邬童像个伤痕累累的狮子,一下子变得疲惫而倦怠,却还是警惕的瞪着双眼,仿佛不信任周边的一切。他的手紧紧的抓着桌子边缘,指甲扣进桌子缝里,指尖刺痛,但他已经无暇顾及。

“我妈……她到底得了什么病。”邬童看着此刻让他觉得陌生的父亲,他的眼里充满受伤和戒备。邬童的父亲被自己儿子的这种眼神看的感到震惊。那是被逼到悬崖边的绝望,仿佛他再说一句假话,就可以把他的儿子逼下悬崖。于是他不敢再有任何隐瞒……

“渐冻症。”

“为什么骗我……”

“邬童……”

“为什么骗我!!!!你连她的死讯都不告诉我,你有什么资格冒充她。让我每天像个傻子一样坐在电脑前等她的邮件。”

冰封。眼神,语气,都仿佛冻结成冰。邬童对他的父亲失望至极,这种悲伤而绝望的气氛渲染整个办公室。

“对不起。”做父亲的却只能一直不停的道歉,他甚至都不敢起来拥抱自己的儿子。因为他从儿子的眼中看到了恨。恨他……他的儿子恨他……这个认知让邬童的父亲坐在老板椅上,脊背僵硬,浑身冰凉。

“她可是我妈啊……你怎么可以这样……”邬童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委屈。他本以为他的母亲和父亲只是离婚了。天各一方,但至少还共同存在在这个世界。他的双亲都健在,他可以等,无论多久都可以的等下去,等到有一天会一家团聚。

但是现在……不可能了。他本以为他的父亲最多就是做了对不起妈妈的事,他以后见到妈妈帮爸爸说点好话就可以了。他一直相信的,父亲哪怕不常来看他,也不会做伤害他的事。

现在……他的父亲坐在他面前,可邬童却觉得自己像失去了双亲一样孤独。

那个他打心底里相信着不会伤害自己的人,把自己狠狠的骗了一次。他无法面对眼前这个人,于是他转身大步离开。

“邬童!”

留下他的父亲着急的呼唤,他置若罔闻。

看着儿子在气头上,邬童的父亲着急的让小王秘书跟上去别让邬童出事儿。他自己动不了,因为他的手心全是汗。跟儿子的短暂对峙让他心力交瘁,此时此刻,他也需要静一静。

 

……

邬童第二天没有来学校,邬童的父亲给陶西和安谧打了电话,和陶西只是简单地替邬童请了假,和安谧则是交代了一些细节。

然后安谧转身就告诉了陶西。两个人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这件事儿必须告诉尹柯和班小松。

于是陶西去找了尹柯和班小松,讲明了来龙去脉。

“那……邬童现在怎么样。”

“邬童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他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出来,也不让别人进去。”

“那我们能做什么呀……”班小松看向尹柯,尹柯抿着嘴唇看了看陶西又看了看班小松,叹了口气。

 

尹柯知道邬童家的住址,他也很想抛下一切,抛下学习和棒球队去找邬童。班小松跟他说邬童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应该不是安谧也不是陶西,甚至不是邬童父亲,而是他尹柯。

尹柯握着球站在属于邬童的投手丘上,看着自从上次在乡下就摊牌所以知道一切的班小松,苦笑了一下。

“我没办法那么任性。我必须替他守在这里……”

班小松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热泪盈眶。他拍了拍尹柯的肩膀转身用手臂狠狠的擦去眼泪。然后笑着转过身来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我们的王牌捕手。”

 

尹柯笑了笑,打起精神喊了集合。班小松站在一旁看着他认真严肃的代替邬童给大家安排训练计划,真的觉得心底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

尹柯的意思,他明白。他们好不容易打进决赛,堵上邬童的手臂努力得来的机会,大家的梦想近在咫尺,尹柯没办法因为邬童一个人,而扔下棒球队不管。他需要替邬童守好,在邬童回来的时候,把属于王牌投手的投手丘还给他。

作为队长,班小松是此刻最懂尹柯的人了,因为他也没办法抛下球队的训练。但他有栗梓在支持他安慰他,尹柯却只能一个人硬撑着,亏得尹柯还能打趣说‘他要是不能振作,王牌的称号就归我了’……

栗梓每次看尹柯这样,都会在背地里哭的稀里哗啦的。她心疼邬童,更心疼这个在邬童不在的时候撑起半边天的,曾经对什么事都云淡风轻的尹柯。

 

……

棒球队的日常训练,没有了邬童,尹柯也没办法进行投捕练习。他只能站在一旁指导着,或者跟替补投手进行练习。

这期间,安主任和陶西都去找过邬童无数次。安主任更是第一时间把真相告诉了邬童,那就是他的父亲不是故意要隐瞒他的,实在是无可奈何。

安谧能说的都说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这个语文老师都破天荒的觉得自己词穷了,但没有用。邬童不能原谅他的父亲冒充他妈妈给他发邮件,更不能原谅他的父亲没能让他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手里的随身听被紧紧的握着,因为用力导致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他让安谧出去,此刻他听不下任何为他父亲辩解的说词。

安谧也无奈,只能退出来。她已经把能说的该说的都说了,不知道邬童听进去多少,但显然她还不够分量能够让邬童好起来。

 

许多人都来看过邬童,但也都无一例外的吃了闭门羹。班小松和尹柯都不知道是第几次来了,门外堆积的东西如山,落满灰尘,显然屋里的那个人从来没出来过。

尹柯放下手里的吃的和课本,透过门口的玻璃看向屋内。他知道邬童就在这里的某个角落,但是他看不见。

 

这些天,尹柯消瘦了许多。班小松知道他除了棒球队要担心之外,更多的还是担心邬童。但他不知道,每天尹柯和他一起来一次,晚上尹柯在父母都睡觉之后还会来一次。尹柯卧室窗外的水管子都要被他踩秃了皮了……这么日日夜夜的折腾,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班小松看着尹柯发青的眼圈,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于控制不住了。他今天非得把邬童逼出来不可,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人五天不吃饭也不知道有没有喝水,这是要投胎还是要成仙啊。

于是他站在邬童家门外大喊着,尹柯疲惫的不想阻止。

事实证明激将法是有用的,一句‘你再不出来我们跟你绝交’,让这几天过的仿佛只有躯壳没有灵魂的邬童回了神。他站起来,扯下随身听的耳机。许久没有动弹而显得僵硬的身体慢悠悠的走到门口。

隔着门的玻璃,他看到了班小松,然后,在班小松旁边的,是尹柯。

 

门缓缓的被打开,看清邬童样子的那一刻,班小松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尹柯,如果不是班小松在这里,他可能真的会飙泪。

他极力控制着,压住声音里的颤抖。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邬童从打开门的那一刻开始就看着他,久违的听到尹柯的声音,邬童的瞳孔颤动了两下。移开视线……

“你别管我了……”

他的语气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往日的傲气和挑衅,没有起伏的像是缺少了灵魂,完全是一副自暴自弃的颓废样。

尹柯皱起眉,可还没等他说什么,班小松却先有了动作,快的让他来不及抓住。

 

“小松!”

班小松冲上去二话没说打了邬童一拳,把好几天没吃饭身体虚弱的邬童打倒在地。尹柯很心疼,但他没有扶起邬童,只是站在一边听班小松说。

“邬童!你觉得你妈妈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嘛!她费尽心思隐瞒病情,不是为了让你自暴自弃的。你现在不上学不吃饭,衣服都不换,你看你现在还有个人样子么!而且还有那么多担心你的人……你这样对得起谁啊!”说到担心你的人的时候,班小松顿了一下。他很想脱口而出尹柯的名字,但理智告诉他有些事儿有些话需要尹柯自己跟邬童说,这是他欠邬童的,不能由别人代劳。

尹柯心痛极了,在班小松说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观察邬童。他发现邬童的眼眶比自己的青多了,脸色也很苍白,嘴唇周围都起了一圈青胡子,现在嘴角还有被班小松打的红肿起来的印子。整个人也都瘦了一大圈……这不是以前那个邬童,他的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已经没有了明亮。尹柯很心疼,他蹲下来,试图压制自己声音里的哽咽,慢慢的说。

“邬童,阿姨的事情我们都很难过。但你现在把自己锁在家里面起不到任何作用。你应该带着阿姨的那份,好好继续生活的。”

他的手搭上邬童的肩膀的时候又被吓一跳,邬童的肩膀消瘦的骨头几乎都快突出来了。尹柯一时被噎住,只能看向依旧没什么反应的邬童。

班小松没他这么能忍,看着邬童这颓废样气不打一处来的转身跑走了。他很生气,气邬童不争气,明明有这么多人都在等他都在担心他都在陪他,可他呢……他能理解邬童难过,但……再怎么样,也不能看不到身边的人啊。

“小松!小松!…………邬童,你站在阿姨的角度好好想一想,你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尹柯站起来却只来得及看到班小松跑走的背影。他无奈的转过头看向依旧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的邬童,最后留下一句话,转身也走了。

而就在他出门之后,久久没有动静的邬童唰的抬起眼,他盯着尹柯的背影直到尹柯消失在拐角处。然后他慢慢的站起来,走到门口。

门口的东西堆积如山,有吃的,有各个科目的笔记,还有一盆小植物,是班小松和尹柯买给他的。邬童什么也没有拿,只把这盆植物拿进了屋。

 

要浇水……不能让它死……

邬童记得班小松的话,于是他找来了杯子接了水,缓缓的浇在植物上。

陶西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了底。很显然,邬童已经恢复了一些,至少他动了,也终于知道看一下别的东西而不是成天听着随身听。

于是陶西敲响了邬童的门,邬童转身看到是他,把门打开了。

 

陶西和邬童说了很多,包括告诉邬童他的父亲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在妻子和儿子之间煎熬着,失去妻子的同时也失去了孩子的这种痛苦,邬童从没想过。他没想过自己的父亲经历着远超于自己的痛苦,还要面对自己儿子字字诛心的伤人话语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陶西说人不能这么自私,只考虑自己的感受而不为别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

在陶西走后,邬童拿过了电脑,打开了邮件。

 

来自‘妈妈’的邮件,其实都是来自爸爸的。但是字里行间的关心和在意,却没有差别。邬童看着看着,就泪流满面了。陶西说得对,他也是个自私的人。邬童苦笑,然后阖上电脑,躺倒在沙发上。

 

父爱如山。邬童第一次体会到这句话的意义……

 

于是,他去找了他的父亲,除了提出想去母亲墓地看一看的想法之外,还有就是道歉。他无法说服自己原谅父亲,但也无法再对父亲抱有那么大的恨意。天地之间,他的亲人只剩父亲一人,邬童没办法,他能体会父亲的苦,所以他选择压下自己的情绪,跟父亲道歉。

父子俩算是和好了,父亲也答应他周六带他去他母亲的墓地看看,留了邬童吃晚饭,但邬童没什么胃口,他父亲也就没再多留他,让小王送他回去,邬童没有拒绝。

到了自己家附近下车后,他让小王秘书回去,说自己转个弯就到了。小王秘书也就没再说什么,开车走了。邬童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车消失,才慢吞吞的往回走。

 

拐过围墙角,走到自己家门外,邬童的脚步突然停下了。

门口台阶上坐了一个人,看到他回来的时候想站起来却好像因为坐了太久腿麻了,站起来的有些慢,但这都不重要。

邬童看着站在自己家门口的人,手里的钥匙掉在了地上。

 

尹柯。

 

“去找你爸爸了?”

“……你怎么回来了。”邬童没有回答尹柯的问题而是问了自己想问的。白天他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的,他以为他去追班小松了。他本以为今天就这样了,心底最深处的那点情绪注定要被自己压下来了…但是没有,看到尹柯的这一刻,邬童的心如同战鼓擂鸣。

“我很担心你。”

尹柯的直率让邬童瞪大了眼睛,然后尹柯就哭笑不得的看着一滴眼泪从邬童那好看的桃花眼里直直的掉下来砸在地上。

下一秒,尹柯就被紧紧的拥入一个颤抖着但是温热的怀抱。

 

尹柯没说话,任他抱着,手在邬童的背上轻轻的拍着。感受到肩头变得潮湿,尹柯也忍不住眼眶泛酸。

很痛苦吧……

很难受吧……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

“吃点东西吧你,面如菜色的样子很吓人。”尹柯把今天白天陶西拿来的饭给邬童热了,然后一一打开放在邬童面前。邬童看了他一眼,拿过筷子慢吞吞的吃起来。尹柯就这么坐在一旁看着他,直到邬童把饭都吃光,尹柯拿起吃完的餐具回到厨房收拾,邬童就这么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他。

 

刚才见到尹柯的那一刻,邬童觉得心跳都漏拍了。他无法解释那种激动的感觉,但他知道自己在看到尹柯的时候,这一天下来所有的防线和面具,全线崩溃了。

那是你无法对他假装的人,对方了解你比你自己更甚。

尹柯收拾完,回到沙发上之前给邬童拿了个毯子给他盖上,然后坐在他对面给邬童削苹果。

邬童看着他,缓缓地开口。

“尹柯,你为什么今天会回来找我,为什么担心我。”

尹柯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直到削完一整个苹果,切成块儿放在盘子里,然后把刀擦拭干净放回刀鞘后,才抬起头。

“我其实每天晚上都来,在我爸妈睡着之后。至于为什么,邬童,以前我一直害怕,怕我其实如你所说,没有那么喜欢你。怕我没有勇气面对我的父母和你的父母。怕我没有面对世俗的勇气。怕我不能一直陪你。怕你也给不了我永远。但是你颓废的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我发现,有些时候,恐惧只是自己给自己造成的假象,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惧怕的所有事情,都抵不过……我想来陪着你的心情。邬童………………我喜欢你。”

邬童怔怔的看着尹柯说了这么一大长串话…等到尹柯说完,他才发现尹柯虽然还没流泪,但眼泪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一双琥珀色眼睛被晶莹的液体衬得清澈透亮。

嘴边传来咸味,邬童才发现,原来先哭的是自己。

糗大了,今晚在尹柯面前,他已经是第二次哭了。

“你……”才说了一个字,眼泪就更收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尹柯吸了吸鼻子,坐了过来抱住邬童。

 

“我想的很清楚,这不是施舍或者同情,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我不在乎比赛的输赢,所以你不用怀疑。”

邬童没话说,收紧了手臂。尹柯把头埋在邬童的肩膀,低声说。

“我知道,你即便明白了你父亲的苦楚,理解了你父亲和母亲的选择所以原谅他们,但没见到阿姨最后一面你还是遗憾难过的,对你的父亲也还是有怨的。我都知道。邬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太逼自己了,我在这。”

 

一瞬间,泪腺决堤。

 

邬童再也忍不住了。

没错,他很成熟很懂事很孝顺,他理解了父亲的痛苦之后原谅了他。但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再成熟,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对没见到自己亲生母亲最后一面的巨大遗憾,面对长达一年多的欺骗,怎么可能如此的洒脱利落。

他还是个孩子,而他失去的是自己的至亲啊。

所以尹柯知道邬童内心深处还有着巨大的伤处无法与外人道,他都知道,所以他今晚不能放任邬童自己一个人呆着。他舍不得。那是他喜欢的人,恨不得用整颗心爱着守护着邬童的傲气和狂气,所以他今晚来了这里,让邬童的心,有一个可以安放的地方。

而邬童,知晓尹柯对自己了解如此之深的心情根本也无法用语言形容。

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坚强起来,谅解自己的父亲,把一切藏在心底,下周如常去上课。但是尹柯的存在,让他觉得此生甚幸。

他抬起头,哭花了一张俊脸,但他无比温柔的捧住尹柯同样哭的毁形象的脸,认真虔诚的额头相抵。

“……谢谢你。”邬童说,然后笑出虎牙。尹柯也笑了,梨涡浅浅,他替邬童擦了擦眼泪,自己哭的狼狈却都顾不上,边留着泪边笑着说。

“不客气。”

一切都化为这六个字,他们之间,无需多言。邬童看着尹柯,发现即便现在尹柯哭的很难看, 他都觉得喜欢的不得了。扯开尹柯给他擦眼泪的手,缓慢,但是认真的凑上前。尹柯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他们之间的第一个亲吻,带着眼泪的咸咸味道,干燥的破皮嘴唇的触感,紧紧相贴。

十几秒后,邬童离开了尹柯的唇。俩人一起睁开眼睛,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

眼泪止住了,邬童霸道的把尹柯拉入怀里死死抱着不松手,仿佛像抱住了一整个世界一样。趴在尹柯的肩膀上笑得开心。

尹柯摸着邬童有些乱的头发,心里像是被充了气一样胀的满满的。

“在一起吧……”尹柯说。

“……早就在等你这句话了。”邬童愣了一下,然后把尹柯搂的更紧了一些。

心里那个预留的位置,终于有人入住。

搬着大包小裹,占领那一片领土,然后霸道的说,他要住一辈子。

 

……

周六,尹柯应了班小松的邀请来邬童家门口,按照班小松的意思,是要给邬童道歉的。

“你说邬童他在家吗。而且他会原谅他爸么,还有阿姨的那个事儿。不过……你说他要是不在家可怎么办啊?”

“你今天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已经知情的尹柯表示班小松今天真的是,畏首畏尾的。

“我这不是紧张么……”班小松觉得憋屈。尹柯怎么一点都不能体会人家的心情,很紧张的好不好。

“那你打人的时候怎么不紧张了。”

“我也没有真的想打他,而且我不就是轻轻碰了一下么。”尹柯的语气有些冷,冻得班小松一阵心虚。看看看看,一直都是这样,尹柯只会在背后担心人家。

“哦,那叫轻轻碰一下。”他给邬童上过药了,虽然没啥大事儿但是上药的时候还是很红肿的,他可不觉得那是轻轻碰一下。邬童倒是知道他心疼,打趣开玩笑说很久没被人打过了,这一下不会毁容吧……尹柯想起邬童就郁闷,在一起之后简直不要脸。

“那你说……邬童会不会原谅我。”

“原谅你?邬童这么小心眼呢,十年之内肯定不会原谅你。”尹柯心里知道邬童早就没事儿了,于是也有心情逗班小松了。其实邬童和他都没生班小松的气,都知道班小松是关心则乱所以都没放在心上。

“啊?真的?”班小松此刻正忐忑着呢,对尹柯的话毫不怀疑。

“嗯……邬童出来了。”尹柯笑着看了看他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了邬童和他父亲还有王秘书从家里出来。三个人都穿着黑色,表情肃穆,王秘书还抱了束花。

尹柯楞了一下,这种装扮要去什么地方尹柯猜到了个七八分,邬童没跟他说,他也不觉得人家去墓地他和班小松跟着是什么好事儿,但显然班小松不这么想。推着他要跟上去,尹柯不禁郁闷。

“你玩跟踪玩上瘾了啊?”

 

到了墓地的时候,邬童径直朝他们坐的出租车走过来。尹柯无语的看着往座位底下躲的班小松。

“你别躲了,他肯定已经发现我们了。这么大一辆出租车,紧跟在他后面来到这没有别人的墓地,是个人都猜到了好嘛。”

“……”

看到两个人从车里出来,邬童的视线直接落在尹柯身上。他本来是打算跟尹柯说的,但没有机会所以就没说,正好今天这俩人跟来了,也算缘分。

“你早就发现我们了?”

“从家门口出来我就发现了。我今天是来看我妈的……你们也进来吧。”

尹柯和班小松对视了一眼,默默的跟了上去。王秘书已经给他们又拿了一把伞了,让他们俩打着。

今天的雨下的很大,这样的天气让人无法控制的忧伤。

邬童把花放在她妈妈的墓前,然后扔掉雨伞,双膝着地。

“妈,我已经好久没见您了。我现在已经长大了,长高了。如果您跟我站在一块儿,我可能已经比您高出一个头了。……我从中加转学到了月亮岛,棒球也还在继续打。虽然是一支全新的球队,但是会半决赛已经赢了。再过几天,就可以打决赛了。”邬童跪在雨里,对着墓碑说话,仿佛要把这一段时间的话都一股脑的倾泻出来。没有人上去为他撑伞,他们都知道,这种时候雨下的再大,都不如邬童心里的雨大。

“新学校很有趣,我也交到了几个不错的朋友。他们……他们对我都很好。学习也不用太担心,高一的知识并不是很难,我自己心里有数。我落下的功课,都会努力去学的。”

班小松忍不住看了一眼尹柯,发现尹柯在强忍着不流泪。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尹柯哭,为了邬童。班小松这才发现,尹柯一直以来不是不在乎邬童,而是太在乎了。正是因为在乎,所以故作坚强不让邬童担心。此时此刻,大概也是忍不住了吧。

 

尹柯任由雨把自己的后背都打湿,看着跪在那里,黑西服和头发都已经湿透还在继续说的邬童,心都被揪在一块了。

“哦对了,我知道,您一直喜欢做小蛋糕给我吃,所以……所以我一直在学做小蛋糕。现在我做的小蛋糕已经可以拿得出手了。我知道您也爱吃……可是………………妈!我很想你!……我还有好多故事想和您分享……妈……我多么想你陪我一起长大,可是……”邬童越说越崩溃,到最后想起自己未来还有许多故事,但都已经没有母亲可以分享,就无法再平静了。

 

他没有做好自己只活了十几年,还未成人就送走母亲的生活。

每每去班小松家看到班小松的父母叫他松宝宝,他都会控制不住的想起往日会温柔叫他小童的那个人。

尹柯的母亲虽然严厉,但确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尹柯生病的时候他妈妈比谁都着急,请了假不上班都要在家照顾他。可他却忍不住想起每一个自己生病但身边都没人,只能自己吃药,如果药过期了只能给爸爸的秘书打电话的日子。

他本来以为,他的妈妈不过是离的远了一点,却没想到是阴阳相隔的远。他对班小松和尹柯的羡慕注定永远只是羡慕,那个人,已经彻底离开他了。

 

大家都没有离开,站在那里直到邬童哭够了,哭不出声音了,邬童的父亲才上去搀扶起邬童。

“我们回家吧儿子……你跪了太久了。”

邬童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他的父亲搀扶着他往车上走去。尹柯抹了把眼泪和班小松跟在邬童后面。

 

走到车门口的时候,邬童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尹柯。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尹柯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于是他点了点头。邬童的父亲也明白邬童的意思,他冲尹柯和班小松感激的笑了一下,让他们俩也上车,先送他们回去。

尹柯和班小松没有推辞,陪邬童坐在后座上。尹柯挨着邬童,握住邬童冰凉的手。邬童一直看着窗外,他没有再落泪,尽管车外雨大的什么都看不见,他也依旧固执的看着窗外。

尹柯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陪着他。

 

先把班小松送回面馆,然后要送尹柯回家的时候邬童开口了。

“爸…尹柯去我们那。”

副驾驶的邬童父亲愣了一下,转过头,发现即便已经空出来一个人的位置,尹柯还是紧紧的贴着邬童,邬童抓着尹柯的手,根本不容反驳。于是他也没违逆儿子的意思,吩咐小王直接回家。

 

很多事情,在邬童父亲看来都早就一清二楚。

尹柯是邬童从初中时候就最珍惜的朋友,尽管中间有一段时间尹柯并不在邬童身边,但最近再次看到尹柯,他还是能感觉到这个孩子对自己儿子不同的地方。

大概就是……精神依靠。

他知道尹柯是邬童的捕手,投手和捕手之间的感情按照陶西的解释仿佛就应当如此,他没多说什么,只要是能让自己儿子开心,不管家世背景,无关性别,他都可以接受。

 

“给,你们喝点姜汤,小心别感冒了。尹柯,你给你父母打过电话了么?”

“谢谢叔叔,我给他们打过电话说今天要住这儿了。”

“那就好,你们聊。那个……邬童……”

“嗯?”

“算了……没什么,你先好好休息吧。”

“爸。我明天……会去学校的。”邬童说完就转过身喝姜汤,尹柯看了他一眼然后回头冲邬童的父亲笑了。邬童的父亲也很欣慰,给了尹柯一个眼神后就走了。

尹柯转过身,俩人沉默的把姜汤干了之后,邬童把碗拿去厨房刷,尹柯则是拿出了N多练习册,等到邬童回来的时候,一拍桌子。

 

“来吧,这是你落下的功课。”

“……你用不用这么狠,我的心灵还没有得到治愈我很脆弱啊。”

“是谁今天刚在墓碑前说他会把落下的课好好学好好补上的。”尹柯翻开数学课本,半笑不笑的看着邬童。邬童吞了口口水,躺倒在尹柯肩膀上。

“没有人性啊!”

 

尹柯看他这样忍不住笑了,他没跟邬童说,明天你上学会见识到更可怕的事情。

 

“赶紧的,让年级第一给你补课你多大面子啊。”

“嘿!又不是我让你补的。”邬童郁闷的起来瞪着尹柯。

“不补课是吧,那我走了啊。”尹柯可不吃他那套,起身要走,被邬童拽住了。

“补补补,不就补课么,谁怕谁。不是,你对你喜欢的人态度能不能好一点……”邬童把尹柯拽回自己身边坐着,嘟嘟囔囔的但还是很认真的翻开书本和笔记,尹柯笑了笑,开始在一旁给他讲解。他没跟邬童说,班小松那还有N多卷子,他那还有N多练习题。明天邬童自己去学校看,那时候他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邬童可不知道尹柯的心思,他开始认真的学,因为这是他答应他妈妈的,要好好的活下去。

 

像我这样孤单的人,像我这样骄傲的人,也会为了你,学会认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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